講述人: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 王克雄
【一線講述】
去年4月,在長江洪湖江段的老灣故道中,我們將兩頭江豚送回了長江。
那天,幾位漁民在故道中用網將兩頭江豚圍住,將它們轉移到不遠處的水箱中,我和同事為它們做了體檢。確定狀態(tài)正常后,它們穿上了特制的尼龍背心——背心夾層中放置了無線電發(fā)射機。隨后,它們被轉移到故道的大網箱中。大家也抓緊時間在網箱邊的船上和故道的岸邊布置無線電基站,嘗試接收背心信號。
經過1個多小時的調試和測試,當江豚出水呼吸時,背心發(fā)出的信號都能被基站正常接收和記錄到。這表明大家近半年的努力取得了初步成功。
第二天上午,我們將兩頭江豚從故道運送到長江干流釋放。經過1周的無線電監(jiān)測、聲學監(jiān)測和無人機影像觀察,我們確認它們在干流生活正常,并與野外江豚相聚。
這兩頭江豚是2021年我們從石首天鵝洲遷地保護區(qū)中挑選出的,后將它們轉移到老灣故道中進行放歸前的適應性訓練。兩年訓練中,它們具備了在流水中尋找和捕食餌料魚的能力,并養(yǎng)成了主動探測、識別和躲避船舶的習性,擁有了在長江干流生存的關鍵技能。
天鵝洲江豚遷地保護群體建立于20世紀90年代,那時江豚數量逐年下降,老一輩科學家陳佩薰研究員提出要搶救性保護,決定將一部分江豚從長江干流遷出,轉移到更安全的天鵝洲故道水域實施“保種”,等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質量持續(xù)改善后,再將它們遷回到長江。遷地保護群體的建立實屬不易,所幸江豚數量在近些年開始明顯增加,并于2021年4月達到100頭左右。四代科研人員的堅守,不僅為長江水生生物保護提供了新思路,還為全球其他10余種瀕危小型鯨類保護帶來了曙光。
江豚是長江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的旗艦物種,被稱為“微笑天使”。對關心熱愛江豚的人來說,江豚從“遷地保護”到“重返”長江,大家熱切期盼了30多年。雖然這次“重返”取得了階段性成功,但我們深知這只是一個新的開始,長江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和物種多樣性保護之路仍然漫長。
如今,我們在宜昌到下游鎮(zhèn)江一帶沿江沿湖重點水域布置了多個水下聲信號監(jiān)測點,監(jiān)測和記錄江豚活動;還嘗試探索聲影像聯(lián)動,更直觀拍攝江豚的情況,形成監(jiān)測網絡,為日后全天候觀察江豚放歸后的生活情況提供基礎平臺。
隨著研究的深入,我們越來越意識到,水下世界并不如想象中寧靜。江豚路過不少航運發(fā)達的大城市但不愿停留,也正是這樣的原因。目前,我們正聯(lián)合公益機構白鱀豚保護基金會,按照《長江保護法》相關的要求,研究如何多部門合作,強化航運管理,控制水下噪聲,盡快還江豚等水生生物一條更安靜的長江。